阿洛十三恨

恨我缠风月,叹你作愚人。

不可说

一篇极力想往古早狗血文上靠的文,我尽力了,但是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再也不会写了!【摔杯子】


  今年的雪下的极早。

 

  甫入冬,气温骤然作冷,只一夜,仿若柳絮因风起,将满城洒了个遍,连枝头上的红艳的梅花都被雪压得坠坠不堪,映着朱墙碧瓦,倒显得霁空越发清冽,少了几分皇城肃杀的气息。

 

  沈清越自御书房出来,被凄凄的寒风吹了个哆嗦,他拢了拢身上罩着的斗篷,低头朝后花园走去。

 

  道路早已被人清扫干净,偶尔遇到两个宫人向沈清越低头行礼,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一声,脚步并不做停留,宫人低着的头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很快又消失在了朔朔寒风里。

 

  从御书房回后花园的路他很熟悉,他无处可去,偶尔会走上这么一两遭去见见皇帝,路上会遇到些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他早已漠不关心。

 

  景定六年,九皇子在一众腥风血雨的权利厮杀后继位。

 

皇权的路从来都是在累累白骨上建立的,政局动荡时,九皇子在郊外被一众杀手围攻,沈清越凭一人之力强行破开一条血路,带着满身的伤口将九皇子护回了京都。

 

而后新皇继位,沈清越提礼部侍郎,赏黄金珠宝百箱,未赐府邸,暂住宫闱,新皇的理由是,他刚刚继位,还有众多要事要与侍郎商量,生生让御史台把话咽了下去,没有人会想在这个时候触新皇的霉头。他就这么被安排在了本应是皇帝与其妃嫔所在之处,一住就是这么些年。

 

这些年他虽担了个侍郎的虚职,但从不上朝,偶尔被皇上传召,会去御书房那么一趟,皇上跟他说几句话便放他走,每月有几日的晚上倒也会过来。宫里宫外闲言碎语不断,有的说此人以色惑主不可留,有的说皇上只是顾念旧情罢了,话里话外都戳着他的脊梁骨,最后只落了个男宠的名声。

 

谁还能想到当初他也是名满京都的大家公子,也是飞扬跳脱的少年心兴,骑马从林间快速穿过,而后一勒缰绳,马停步在河边,他一扬眉,对站在面前的人说

 

“秦莫之,你来晚了。”

 

秦莫之便是当时的九皇子,明明是他先至,却还是笑着连声道:“是是是,我来晚了。”说着便拉着少年的手,看着他从马背跳下。

 

那个时候九皇子不得宠,朝内局势也未挑明,所有的暗流涌动都藏于薄薄的冰面下,两个人坐在河边,秦莫之握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掌心。

 

“我想要这天下……你能陪我一起吗?”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脸上仍然在笑,只是眼睛里却有什东西一闪而过,沈清越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便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清越有时候在想,若人能像那些嫔妃宫里养的花一样,整日娇艳,是不是也偶尔能讨的皇上片刻欢心。那新入宫的婉婕妤不是最好的例子吗,只因在鬓角别了一小簇海棠,无意入了皇上的眼,入宫五天后便封为婕妤,一时间享尽万般荣宠。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玫红色的云头履,沈清越顿住了脚步,一抬头,原来是云妃。他稍稍后退一步,微微躬身道:“云妃娘娘。”

 

也算是行了礼。

 

云妃笑了笑,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婢退后了两步,头上的镀金点翠穿珠流苏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沈大人有礼了。”云妃看着他在寒风中有些苍白的脸颊说:“沈大人身体不好,应该多穿点才是。”

 

“劳云妃娘娘挂心。”沈清越仍旧只是恭敬地客套了一句,冬日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云妃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被风一吹就迷眼睛。”

 

沈清越的神色也微微缓和了起来。云妃是定安侯的长女,新皇继位那年入的宫,被封为妃,与沈清越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他看了看云妃头上那根步摇,神色又淡了下来。

 

“选秀已经过了,娘娘为何还带着这根步摇。”

 

那原是皇上在封妃时赐下的礼物,逢宫中选秀或封妃,她才会佩戴此物,原为示喜庆,后来倒不知如何心境了。

 

“不过是让自己高兴罢了。”云妃与他一同长大,心思也能猜到一二,她看着这位如同哥哥的邻家少年是如何名满京都,又是如何一步步湮灭在了这如同牢笼的后宫,朱墙碧瓦,端的是明艳照人,她的妃位是皇上与家族的一场交易,所以她只能困在这一方天地,而她面前的人,则是被皇上的爱与忌惮,断了一身傲骨,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再不得展翅高飞。

 

她长叹一声:“你和我终究不一样……”

 

云妃还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帝王心,从来不可测,不能测,不敢测。

 

沈清越一步步踏在满满积雪的石子路上。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秦莫之拉着他的手说,“你我永在一起可好?我此生绝不负你……”

 

“那若我不在,你便努力加餐饭吧。”

 

沈清越笑着把手抽了回去,毛笔在纸上滴了一大团墨迹。

 

当初的话言犹在耳,如今他却冷眼看着这位皇帝的新欢旧爱一日日在后宫轮番上演争宠好戏。

 

真是可笑至极,沈清越摇了摇头,刚准备熄了蜡烛就寝,却听到屋外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他抬头,房门已然被推开,漫天的风裹挟着雪花吹了进来,一道身影闪过,沈清越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仅点一根蜡烛的屋里有些昏暗,那人的呼吸都是冷的,喷在沈清越的脸上说:“真是冷死了。”

 

秦莫之双手环在了沈清越腰上,汲取着他为数不多的体温,这屋里的碳不热,秦莫之有些抱怨:“你怎么不叫人进来服侍,这么冷的天,病了可怎么好。”

 

沈清越动了动。

 

“我不习惯别人伺候,陛下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看看你吗?”秦莫之的语气有带着怨的意味,“这天下都是朕的,难道这里朕还来不得?”

 

是啊,这天下都是他的,沈清越想,可是这里偏偏不该是自己待的地方。

 

“你怎么不对朕笑一笑。”秦莫之把他半抱上床,摸着他的脸问。

 

沈清越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却不再说话。

 

或许他与眼前之人早就无话可说。

 

皇上也不再追问,只是偏过头吻了上去。

 

这夜被翻红浪,他恍惚听见有人说着情呀爱呀的词语,只是半点不真切。

 

翌日,皇上下旨,礼部侍郎沈清越进谏有功,赏珠宝珍玩数箱。

 

沈清越看着面前光彩夺目的古玩,心里泛起冷笑,不过是打发玩物的东西,皇上到底还是想毁了他。

 

宫里的流言蜚语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的时候,皇上头一晚宿在了沈清越的住处,第二日便送了好些东西,他沈侍郎以色侍主的名声横竖已经坐踏实,再多一些又有何妨。天还有转暖的迹象,只是人心再也捂不热了。

 

兰贵人有了身孕,一时间风头无两,仗着皇上的宠爱,也没人敢拿她如何。肚子里有孩子的兰贵人越发娇纵,听见皇上在沈侍郎住处宿了一夜,便前呼后拥带了一大堆人去,说是要给沈侍郎教教规矩,沈清越只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后宫之人,为何要守这些所谓规矩,他本可以在大好的年纪踏遍万里河山,或是在朝堂一展胸中抱负,却硬生生背了个魅上惑主的男宠名声,在这监牢一般的地方行将就木,再无生气。

 

看着那大堆人,沈清越只觉得好笑,而兰贵人偏生觉得面前这人不懂规矩,大踏步上来便要喊打,谁知道雪天路滑,兰贵人没站稳崴了脚,半个身子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沈清越看着地上那滩血迹,恍惚觉得流进了心里。

 

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兰贵人哭哭啼啼地伏在他的怀里,口口声声地说是沈侍郎不忿,才伸手推了自己。沈清越跪在地上,地面的冷气透过膝盖蔓延到四肢,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只是看着秦莫之。皇上安慰了好一阵怀里的兰贵人,才抬起头,语气冷淡地说:“沈清越,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

 

沈清越一叩首,额头触到了地面。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已是罪人,而兰贵人的父亲是兵部尚书,皇上如今需要拉拢和安抚的对象。

 

皇上心里有的永远是皇权与江山,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是他在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就明白了的答案。

 

接着他听见坐在高位上的那人用一种带着极其厌恶与愤怒的声音说:“沈侍郎,朕知你武艺高强,却未曾想到心胸如此狭隘,竟对兰儿一介弱质女流动手,来人,带下去杖责三十,禁足半年不得出!”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沈清越被禁卫架了出去,转身时遥遥地看了一眼昨晚将他揽在怀里软语温存的人,只觉得这一眼,便是一世之隔。

 

他再认不出当初的秦莫之了,又或许他从未将他认识清楚。

 

沈清越被按在藤条凳上,忍着行刑时的疼痛,嘴里半点声音也没发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凳,恍惚想起自己那时拼了命也要去救的人。

 

他腹部挨了一刀,血汩汩地流着,九皇子把他托上马背,手上替他挡了一剑。

 

两人在马上颠簸,树林里尽是血腥之气,沈清越只觉得再也撑不住,那个时候的秦莫之对他说。

 

“不准死,这天下会是你我二人的,我定要你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与我共享万里山河风光!”

 

多好啊,沈清越想,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

 

他得知消息,九皇子回京都途中遭遇埋伏,他来不及调人,只得带着自己的侍卫过去,敌人来势汹涌,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何如此神勇无匹,以一人之力破开战局。

 

秦莫之身上也满是伤口,看见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

 

他在沈清越耳边大喊

 

“你若有事,该叫我如何!”

 

沈清越不答,手上的剑式越发凌厉凶狠,周身肃杀之气令人胆战心惊。他拼尽浑身的力气才与秦莫之一起杀出重围,到了京都却再也支撑不住,晕在了秦莫之怀里。

 

  待他醒来后,大夫说他伤及肺腑,身体也会大不如前,恐怕再也不能动武了。

 

  秦莫之不顾自己也伤病在身,不假他人手在床前照顾了沈清越三日三夜。那时他想,若是他知道我这身武艺没了该如何。

 

那个时候秦莫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定要把天下最好的给你,沈清越信了他。只是待这人登上高位后,才知晓这九五之尊的权利得来不易,最初的誓言也跟风一样飘散在了皑皑白雪里。

 

太聪慧的人终是会惹来忌惮。

 

高坐之上的九五之尊怀抱软玉温香,冷眼看着在风雪里受刑的沈清越,血透过白色的衣服渗了出来,竟比宫墙的朱漆还要耀眼。

 

皇上也再没有来看过他,沈清越是被云妃命人抬回去的,那个时候他呼吸浅慢,整张脸毫无血色,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云妃听了很久,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云妃令自己的宫婢好生照顾沈侍郎,又责令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要使沈侍郎身体无碍。她看着沈清越连喝药都越发困难,心里只是哀叹。

 

何苦要来掺和这帝王之事。

 

这三十板子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沈清越身体有所好转的时候已是春寒料峭,云妃每日令人送来各种补品,然而他的却也是越发清瘦了下去。

 

一身武艺,自然也没了。

 

他再也不需要去见皇帝,只是一个人在后花园一隅之处,看看书,或是下下棋,一日也不见得能说几句话。有时云妃来探望他,沈清越也只是淡淡地问几句好,便又垂下眼开始看书。

 

说禁足半年,到底也没有这么久。

 

时值皇帝寿辰,外邦来朝,皇上于宫中大宴群臣,沈清越自然也在此列。

 

高台之上,皇上与皇后并肩而坐,帝王家威严尊贵,让人不敢逼视,沈清越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大殿之内歌舞升平,中央的外邦舞女舞姿妖娆火辣,勾的在场的大臣少了魂。面纱下的舞女微微一笑,朝前迈了几步,身后有人配合的掷出长纱,人人都以为是要变换舞蹈,谁知纱落在地面,舞女的手上多了一把长剑。

 

气氛惊变,人群中不知从何处窜出手持兵刃的此刻,齐齐朝高坐之上刺了过去,霎时殿内乱做一团。

 

禁卫与刺客僵持不下,本应歌舞升平的大殿瞬间充斥刀光剑影,沈清越只觉得自己被狠狠一撞,从人群里跌了出去,踉跄几步,恰好撞在秦莫之身后。此时的皇帝劈手夺过刺客手中的剑,将人一掌拍出,反手又是一刺,一名从后而来的刺客被贯穿腹部。

 

沈清越一愣,秦莫之已然将他护在了身后。

 

“你为何在此!”

 

秦莫之大喝一声,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怒火,沈清越刚要说话,又是一个刺客朝自己扑了过来,还未待他有所反应,秦莫之便用手护在了他身前,长剑顺势刺了出去。

 

刺客的刀在秦莫之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溅在了沈清越脸上,他刚想说什么,耳畔又是一阵尖叫传来,皇后姣好的容貌早已扭曲。

 

“皇上救我!”

 

皇后惊慌失措地大喊,而秦莫之也放开了他,反身要朝皇后踏步而去。

 

有刺客从前后夹击而来,沈清越来不及多想,倾身便要去拦秦莫之身后的长剑。只听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明晃晃的冰刃从他胸口刺过,半截剑身露在了胸口。

 

“啊——”

 

不知道谁的一声尖叫,秦莫之猛然回头,却看见眼前的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沈清越身上的血迹比正红的地毯还要刺眼,秦莫之一把将手上的剑狠狠刺进面前行凶之人的喉咙里,扑过去抱着早已倒在地上的沈清越。

 

“……朗思”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越恍惚听见有人喊他,朗思是他的字,如今在没有人会提及。

 

他只觉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秦莫之抱着他,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到了沈清越额头上。云妃也围在他身边。

 

沈清越费力地看着眼前的人,皇上哭了,真是少见,恐怕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么一幅场景。

 

“秦莫之……”

 

他的嘴动了动,看见皇上慌忙凑了过来。

 

“朗思,你想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都已经随着过往种种埋在了雪里,化成水流淌进了土地,再不复存在。

 

“你来晚了……”

 

那个时候他是世家少年,而他只是不受宠的九皇子,虽有野心,奈何终究被桎梏了手脚。世家的少年与皇权的相遇,本就是一场算计。冠盖京都的少年,最终成为了世间斗争下的牺牲品,一厢情愿的交付真心,换来的不过是成为帝王路上的垫脚石。

 

世家不会因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男人入住后宫而权利独大,群臣也不会因为皇帝的一个养在深宫的玩物而横加指责,女儿进了后宫,一个男人不会有孩子,自然也构不成威胁。权利的关系网依然稳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虚职侍郎。

 

你看,明明是我错信了你,我不怪你,你难过什么呢?

 

皇帝悲恸的哭声回荡在大殿之内,其实你没有来晚,是我错了,若有来世…只愿再不相见…

 

天已经渐渐转暖,沈清越被秦莫之搂在怀里,眼睛渐渐阖上。

 

这朱红碧瓦的宫墙,自己今生真是看厌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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